最佳人物報道二等獎
采訪手記
有這樣一群人,他們總從大海之上眺望岸邊,陪伴他們的除了不曾改換的風景,只有無邊無際的孤獨;他們重復著辛苦而枯燥的工作,成了海上來往的千萬艘船舶“最熟悉的陌生人”。是怎樣一種信念,支撐著他們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地守望光明?懷著敬意,2021年新春前夕,記者與海上守塔人邂逅,隨他們登上了前往大沽燈塔的海巡船。
大沽燈塔是我國自行設計、建造的第一座海上燈塔,也是目前我國唯一一座有人值守的海上燈塔。在地圖上看起來,大沽燈塔與港口的距離只有短短一截,但到了海上才發(fā)現(xiàn),這段航程額有一個半小時左右,往返就是三小時。走到甲板上觀望,四周全是無邊的海水,能看到的除了航標和浮冰,只有來往的船舶。
從旭日高掛到星辰滿天,在茫茫大海上,記者緊跟海上守塔人的腳步,見證了他們平凡的一天,也從這份平凡中收獲了閃光的精神寶藏。
于細微處縱觀動人之章
在人物類新聞報道中,最動人的大多是一些能夠反映人物性格與工作特點的細枝末節(jié)。這次采訪期間,不少細節(jié)給記者留下了深刻印象,也使文章更為生動鮮活、內容更加充實。
跟著天津港航標管理站海上班班長李紅旗出海的那天,天氣陰沉沉的,海上能見度很低。為了頂住冬日的海風,記者特意“全副武裝”,翻出了最厚的裝備,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。
陪同上塔的幾位天津港航標管理站的老師說,出海的日子是他們盯了好幾天的天氣預報特意選出來的。雖然陰天拍照不太“出片”,但是海上風平浪靜,乘船也更安全。
去程的時候,首先觸動記者的是站里老師們談起燈塔時的神態(tài)。雖然天氣不佳,但在開往大沽燈塔的航路上,海巡船的船長從很遠處就看到了它的身影。
“在哪兒呢?”我目不轉睛地看了半天,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,“您的視力也太好了!”
“哪有啊,”船長語氣里帶著點小小的驕傲,“不是我視力好,是大沽燈塔太親切,我們對它太熟悉?!?/p>
稿件中寫到天津港航標管理站站長田新用燈塔做微信頭像的細節(jié),也是這時發(fā)現(xiàn)的。本來是想留個聯(lián)系方式、方便后續(xù)請教,沒想到這一看,大沽燈塔在站長的微信頁面上“出鏡率”還真不低。
“我們對燈塔的感情非同一般??!”田新說,“換著角度拍燈塔,可是我們不少人的愛好呢?!闭f這話的時候,站長眼睛亮晶晶的,臉上滿是談起自己最喜歡的事和人時候的神情。
另一處令記者印象深刻的細節(jié),是一本厚厚的工作日志。
“14:00,打掃樓道衛(wèi)生”“17:05,主燈及近海航標燈正常啟動”“20:00,開啟發(fā)電機”“21:00,雷達應答器工作正?!薄?2:00,關閉發(fā)電機”“2:00,主燈及近海航標燈正?!薄哌M守塔人狹小的休息空間,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桌面上這本翻開的日志。從凌晨再到夜深,記錄一天未斷,海上的“掌燈人”也徹夜未眠。每句記錄雖短,但在海上讀來卻顯得尤為動人,勝過千言萬語。
留心細節(jié)是作好文章的第一步。這次采訪中觀察挖掘出的感人情節(jié)不僅為記者理解守塔人的工作與生活狀態(tài)打下了扎實的基礎,也使文章中所描繪的群體形象顯得更為豐滿。
在登涉中體悟守塔艱辛
報道質量的提升離不開“腳力”的支撐,只有記者走得到、沉下心,寫出的稿件才能更加貼近實際、觸發(fā)讀者的共感。登塔過程雖然艱辛,但這番工夫花費得十分值得。
初次見面,大沽燈塔給記者留下的第一印象有些自相矛盾——它既明艷,又陰暗而孤僻。
之所以明艷,是因為它矗立在藍海之上,實在太過突出。高高的塔身、紅白色條紋,無怪乎船員看到大沽燈塔會露出笑容、會感動落淚。在茫茫海上看到這樣宏偉的標志物,確實有種“到家”的感覺。
然而,走進塔內,明艷的感覺不再,取而代之的只有陰暗和孤獨。陽光在給守塔人提供照明這件事上略顯吝嗇,而守塔人為了節(jié)約有限的能源,能不打開照明也盡量不打開,導致塔里總是暗暗的。因為穿得厚實,在船上吹海風時記者并沒感覺到特別寒冷,但在塔上待久了,涼氣卻開始從腳底往上鉆,只覺得這里實在不是宜居之地。
為了節(jié)省空間,塔里的樓梯是螺旋狀的,寬度只容一人通過。李紅旗說,平時塔里只有兩個人值守,樓梯很少有“人氣”這么高的時候,這樣的轉圜空間,對守塔人來說已經(jīng)很充裕了。
大沽燈塔11層高,燈籠坐落在燈塔頂層,爬塔頗需耗費些體力。11層的燈籠大概是整個塔上最明亮的地方,雖然面積不大,但視野開闊,四面都是玻璃。李紅旗說,冬天的時候守著燈箱是最暖和的,自己很享受燈光帶來的暖意;但是到了夏天,燈籠里的活干起來就沒這么舒適了,11層就像個大蒸籠,待一會兒就是一身汗。
從燈籠往外看,燈塔側面有一架舷梯直抵塔尖。李紅旗解釋說,這架舷梯可以四面移動,他們時不時要通過舷梯到燈塔外作業(yè),把燈籠的外側玻璃擦干凈,或者登梯爬高,到塔頂升起鮮艷的國旗。“雖然我平時不恐高,但也不太敢往下看。”他說。
快要從11層下塔的時候,記者驚喜地得到了航標站的老師們送上的一枚寶貴“勛章”。很少有女性到訪燈塔,老師們說,沒記錯的話,記者應該是登上大沽燈塔燈籠的第一位女同志。沒想到,這次海上登塔的經(jīng)歷竟然解鎖了自己職業(yè)生涯中的第一個“第一次”。
結束采訪的時候已是繁星滿天,送記者一行人來塔上的海巡船還在塔邊等待。值得一提的是,從船上登塔的時候雖沒感覺到風險,晚間下塔回到船上卻很有難度。漲潮后,海巡船的甲板比燈塔一層的平臺已高出不少,船體還隨著海浪不住搖晃。我們必須踩著燈塔外圍的護欄欄桿,躍到船頭的救生圈上,再踩著救生圈爬上船。船上的老師拉住我們往上拽,塔上的老師做保護,費了不少力,這才讓我們平安返航。
當時專注登船,回程后細想?yún)s有點后怕。但再一轉念,數(shù)十年間,這樣上下塔的過程守塔人不知經(jīng)歷過多少次,心里不禁有點慚愧,又對他們多了些敬佩。
逐光“守塔”,堅定初心
一日接觸下來,記者切實感受到樸實、勤奮又可愛是燈塔航標人身上共同的特征。除此之外,更動人的是他們都有執(zhí)著的初心與熱愛——是他們確保大沽燈塔的燈光每天亮起的責任心,更是他們守望來往船舶安全的使命感。為了這份執(zhí)著,孤獨不算什么,艱苦也不算什么,他們甘之如飴。
守塔人追尋光明、守望平安,而作為記者,我們又何嘗不是在登涉行走中,用手中之筆記錄與守望社會之光?于個人來說,這次經(jīng)歷不僅是一次踐行“四力”的采訪,更使我受到了精神上的洗禮。
稿件采寫不易,要依靠雙腳丈量土地、用雙眼探索世界,但記者又何其有幸,能夠有機會體驗不同的人生經(jīng)歷、聆聽精彩的生活故事,從筆端抒寫時代的喜怒哀樂。這段采訪經(jīng)歷既是年輕記者沉心積累經(jīng)驗、拓寬視野的寶貴窗口,也是在實踐中成長的重要機遇。
時過境遷,信念不移。作為一名記者,工作特點與奉獻方式雖與海上守塔人有異,“守望光明”的初心卻應與守塔人相同。隨著融媒體時代的到來,記者也需在采訪寫作過程中不斷鍛煉自己的全媒報道能力,但“燈具”雖在更新,“守燈”之志卻未改,時刻記得肩上的責任與使命,才能行穩(wěn)致遠。無論“追光”之路多長,都必須腳踏實地、不忘初心,勤奮工作、不斷奉獻,在錘煉“四力”的過程中記錄人民的聲音、追尋時代的光芒。
守塔人的工作很樸素,但深深啟發(fā)和觸動了我——希望自己也能像他們一樣,執(zhí)著地探求光明,堅持做社會的“瞭望者”和“守塔人”,用堅實的步履、詳盡的觀察、深入的思考和細膩的筆墨點亮“燈塔”之光,為更多在人生航程中揚帆的旅人帶去光亮、帶去溫暖。
這趟出海的旅程雖然時間短暫,卻收獲頗豐、令人難以忘懷,給了我寶貴的精神財富。返程路上身體有些疲憊,但記者心里已在暗暗期待再次相逢。
“下次一定再來。”我和田新站長約定。
“隨時歡迎?!彼χ饝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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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?輯? 梁益暢